臣聞求木之長掌、者、必固其根本。欲流之遠者、必浚其泉源。浚、深也。 ○三句起下一句。思國之安者、必積其德義。伏一思字、此句是一篇主意。源不深而望流之遠、根不固而求木之長、德不厚而思國之安、又伏一思字。臣雖下愚、知其不可、而況於明哲乎。便作跌宕、文極有致。人君當神器之重、居域中之大、神器、帝位也。不念居安思危、又伏一思字。戒奢以儉、斯亦伐根以求木茂、塞源而欲流長也。反繳足上文。凡昔元首、承天景命。元首、君也。景、明也。善始者實繁、克終者蓋寡。上疏本意專爲此。豈取之易、守之難乎。頓挫。蓋在殷憂、始、必竭誠以待下。旣得志、終、則縱情以傲物。人情大抵如此。竭誠、則胡越爲一體。傲物、則骨肉爲行路。雖董之以嚴刑、振之以威怒。董、督也。 ○正與德義相反。終苟免而不懷仁、貌恭而不心服。茍免、謂茍免刑罰。 ○畏威而不懷德、國何以安。怨不在大、可畏惟人。載舟覆舟、所宜深慎。民猶水也、水可載舟、亦可覆舟、可畏之甚也。 ○從上居安思危句、反覆開諭逼出十思。誠能見可欲、則思知足以自戒。將有作、則思知止以安人。念高危、則思謙沖而自牧。牧、養也。易曰、謙謙君子、卑以自牧也。懼滿盈、則思江海下百川。老子曰、江海所以爲百谷王者、以其善下之、則滿而不溢。樂盤遊、則思三驅以爲度。易曰、王用三驅、謂天子不合圍、開一面之網也。憂懈怠、則思慎始而敬終。慮壅蔽、則思虛心以納下。懼讒邪、則思正身以黜惡。恩所加、則思無因喜以謬賞。罰所及、則思無以怒而濫刑。以上十思、所謂積其德義者以此。總此十思、宏茲九得。思則十有九得。簡能而任之、擇善而從之。思盡于己、力因乎人。則智者盡其謀、勇者竭其力、仁者播其惠、信者效其忠。懷仁必服。文武並用、垂拱而治。何必勞神苦思、代百司之職役哉。善于用思、然後可以無思、妙。
臣听说想要树木长得高大的人，一定要巩固它的根基；想要水流得长远的人，一定要疏通它的源泉；想要国家安定的人，一定要积累德行和道义。水源不深却希望水流长远，根基不牢固却要求树木高大，德行不深厚却想要国家安定，我虽然愚钝，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，更何况明智的人呢。君主掌握国家政权的重任，处于天下最尊贵的地位，如果不考虑在安定时想到危险，以节俭来戒除奢侈，这也就像砍断树根却要求树木茂盛，堵塞水源却想要水流长远一样。从古以来的帝王，承受上天的明命。开始做得好的确实很多，能够善终的却很少。难道是夺取天下容易，守住天下困难吗？大概是在忧患之中，必定竭尽诚心来对待臣下；已经得志之后，就放纵情欲来傲视他人。竭尽诚心，那么相距遥远的人也会团结一心；傲视他人，那么骨肉至亲也会形同陌路。即使用严刑来督促，用威怒来震慑。最终只是苟且免于刑罚而不怀念仁德，表面恭敬而内心不服。怨恨不在于大小，可怕的只是人心。民众如同水一样能载舟也能覆舟，应该深切谨慎。如果真能做到看见可以贪求的东西，就想到知足来自我警戒；将要有所作为，就想到适可而止来安抚百姓；想到地位高危险大，就想到谦虚谨慎来修养自己；害怕骄傲自满，就想到江海位于百川之下；喜欢游玩，就想到天子打猎只驱赶三面来作为限度；担心懈怠松懈，就想到慎重开始并敬慎结束；考虑受到蒙蔽，就想到虚心接纳臣下意见；害怕谗言邪恶，就想到端正自身来罢黜邪恶；恩惠施加的时候，就想到不要因为高兴而错误地赏赐；刑罚施加的时候，就想到不要因为发怒而滥用刑罚。总括这十种思虑，就能够弘扬这九成的成功。选拔有才能的人来任用他们，选择好的建议来听从。那么智慧的人就会尽献他们的谋略，勇敢的人就会竭尽他们的力量，仁爱的人就会传播他们的恩惠，诚信的人就会贡献他们的忠诚。文治武功一起施行，垂衣拱手就能治理天下。何必劳神费思地代替各个官员去做他们的职务呢。
通篇只重一思字、却要從德義上看出。世主何嘗不勞神苦思、但所思不在德義、則反不如不用思者之爲得也。魏公十思之論、剴切深厚、可與三代謨誥並傳。